1.

多少人因你的强大慕名而来

多少人因你的疯狂止步不前

多少人曾目睹你不可一世的光辉

多少人为你散发的热灼烧了双眼

在人们尚未睁眼的时刻

你已经目睹了那混乱本身

 

2.

那思想里的黄金啊

生自苦难的胚胎

要压迫多少婴孩的羊水

才可剪断名为希望的脐带

 

3.

我必须,我必然,我无时无刻

不在看向它们

不允许他人的亵渎

不允许外人的插手

不允许时代与世界去玷污

 

可,为何,巨人要裁断双手

可,为何,高山要削平顶峰

 

为何我看到的世界仍然孤独?

为何世界的底色浑噩不清?

为何我所见的真相

再无法成为别人眼中的现实?

 

我向他们展示真相

我向他们诉说一个又一个真理

我效仿普罗米修斯盗来火种

可这被偷窃来的火却燃烧了我自身

 

我领受众神的责罚

被捆绑在高山上

受鹫鹰每日的啄食

 

为什么?

空无的世界可以回答我吗?

为什么?

混沌的真相可以回馈我吗?

为什么?

好奇的灾厄可以回应我吗?

为何盗火者带来的火种

没有燃烧整个世界?

人类对他的福泽更是视若无睹

为何最智慧的泰坦

要受难整整三万年的光阴

而蒙受恩泽者只知践行那舶来的幸运?

 

 

我无数次向寰宇发问

无有一个夜晚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鹫鹰仍旧每日啄食我的肝脏

要我这不愿闭眼遵循命运的盗火者

忍受三万年的苦难与孤寂

 

4.

仿佛只要将那些思想写作文字

人们就可以通过阅读理解了真理

可如果那超然的思想连浅薄的字句

也能拼凑成晦涩难懂的谜题

人类又如何去建造通天的巴别塔

愚者又如何面对斯芬克斯的质询

如果思想可以自我主张

它又何须寻求那些

一而再再而三被简化的载体?

 

5.

一个思想的火苗正在燃烧

可火焰如何点燃燎原本身?

麻木不仁的水滴汇入江河

可滔滔不绝的流水又怎能

比肩得过一望无际的汪洋

如果傲慢生来无法被涤荡

那真理又为何要责罚巨人

必须要砍断双脚斩断双手

从非人非兽非神的荒诞中

赐予那只言不由衷的怪物

以近似人皮囊的装模作样

人们亲眼目睹这扭曲面庞

对无法直视的惊恐称作为

一个彻头彻尾的非人疯狂

 

6.

十几年的岁月令我收敛利爪

数百个日夜令我折断獠牙

我学会了人的喜怒哀乐

我习得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语言

我走入他们之间发出振聋发聩的大笑

我的喜悦感染了无知者的懵懂

我的怒火吞没了怯懦者的卑劣

我的目光引燃了群氓里的傲慢

可当他们慕名而来

却发现这有着人类皮囊的灵魂

是活生生的怪胎

是本该死去却仍在活着的鬼怪

 

7.

当心与心的距离

从始至终都未有过缩短

钢枪利刃的伤害

再比不过认知里的敌对

一个怪物生于人世

以神乎其神的技艺

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没有上帝存在的天国

由祂数次杀死的尸体堆砌出了无名的碑

任何来者都要见祂

如见死去多年的神

这里的傲慢不可被弃绝

但为何你仍然

对每一位过客在注视的目光里

永远饱含

被日光遮掩

且永不满溢而出的热泪?

 

8.

由时间教会我的释然

淬炼以他者的茫然造就的孤独

习得那不再有任何期许存在的苦痛

再将三者合三为一

便创造了真正的麻木

一个已经不会再流泪的怪物

一柄生来只为刺向太阳的匕首

纵使你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

哪怕你的傲慢为你早已死去多时

可每当你睁开眼睛时

尸体还是尸体

痛苦还是痛苦

死亡还是死亡

麻木仍是麻木

 

9.

我品尝失败的甘甜

正如每一位以身试毒的贤人

可我从不为自己头戴多么无私的冠冕

但我仍允许那些过客品尝这里的思想

直到任何一位过路者都无法再去明白

任何一种灵感的闪光

都并非空穴来风

那汩汩流淌的字句

不是被天赋赐予的宝藏

人们便只能瞧见太阳燃烧边沿的火

过客只能看见

摆放在玻璃橱柜里的装饰品

锡皮的士兵举起

再无法杀死任何人的武器

野兽抬起磨损了利刃的掌心

一切曾被世人视为疯狂的狂妄

都在目睹世界本身带来的寂然中灭亡

我曾在此生存

也不过是一种幻想

 

10.

他们向你走来

为了证明自身的独特

他们视你为先知

将你比作照亮他们前路的奇石

他们向你走来,是因为你是一面镜

他们凭借你的折射去看清自身的面庞

人们心底那猎奇的思想从未泯灭

可他们如何看清自身不是愚者

他们如何证明自己的独特远胜于他人?

他们只能找到那证明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藏

他们只能求助于一面只会诉说真理的魔镜

人们通过独特与独特的碰撞,成全自身

可那被视为镜子的石头

那独自守候在洞穴里

不断质问天空的鬼魂

一个死去的野兽

一个饥肠辘辘

再不能以过路者的肉体化作食粮的怪物

谁来满足祂终年不解的饥饿

谁来给予祂那不再为独特而独特的证明?

谁来告诉祂,祂曾真正活过

而不是一个谎言,一个幻觉

一个疯子的狂妄之言?

那寻求帮助

来到这不求回报者面前的过客

他们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前行

他们想淬炼自我的精神

他们想要自己真正的模样

就捡起来我这颗漆黑的石头

以我的磨损

成就自身的荣升

 

11.

如果上帝真正存在

我会询问祂

为何创造我这样一个怪物

给予我凡人无法企及的天赋

又让我受困于臃肿的皮囊中

给予我睥睨世界的目光

又要我生活在楼宇而非洞窟

你为何要残忍地予以我

远胜三万年的痛苦

为何要我这从未想要盗火的泰坦

走上那巍峨的高加索山脉

难道只因你想要证明

全知全能是自我的谎言

所以你才要创造一个日夜不停

去咀嚼傲慢的怪物

给予他一双不再能紧闭的双眸

永远不知疲惫地去注视

世界从未被秩序包裹的混乱与熵增

如果上帝还未死去

祂为何要在我的面前

数次赐予自己神性的毁灭

为何要予以我这灵魂以不竭的源泉

让每一位生灵与我都无法并肩

如果上帝真的还存在于

祂造就的天国与人间

我会走到祂的面前

质问祂为何创造了

因“我”而生的无尽苦难

 

12.

为何是我?

命运无法作答偶然里的必然

为何是我。

时光无法解答万物生而向死的答案

为何是我!

未知里的来客

实在里的万象,都无法给予你

一个可以称之为回答的解药

因你的回响早在它们诞生之前

就已经徘徊在这荒芜的原野里

它是上帝也无解的谜题

是你生来含有的钥匙

它使怪物成为了人

又复让人成为了怪物

为何是我?

无人能替你作答

即便是你自己

也只能缄默不言

 

13.

倘若泪水能成为治愈伤口的良药

那世人会榨干自己的流泪

先于对河川的毁灭

倘若哭泣能够被诉诸为一种救赎

那被供奉在圣堂里的圣像

一定早已不复存在

倘若心灵的窗口开辟在舌口之间

布道者与神子又怎会被钉死在十字

这里的求乞者不再信仰任何一位神!

因为祂毁灭了上帝

又杀死了信仰本身

祂的狂妄令每一位目睹过祂的光华者

在见祂的无有定期的复活日里惊叹失言

你这泯灭了软弱

又杜绝了希望的

不知疲惫的灵魂啊

如果死亡真的可成为一种解脱

你又为何要去对抗它选择了热烈的火

又选择了炽热的炎?

如果人们对怪物的理解

只是在于良药苦口的劝说

那这里存在过的思想

又怎能被称之为真理?

这个人行走在世间

竟从不向上帝有过求乞

祂不要再宽恕自我

不要再解脱里的欢愉

那未曾使世人疯狂的疾苦

由祂的炽热焚烧一空

再行了殉道者不曾践行过的路

 

14.

我的苦痛早已决堤

我的疯狂早已脱轨

我的思想已经成为汪洋

我的怒火已经化作燎原

当人们还在为表达寻求字句时

文字已经许诺了我永恒的权柄

我不要做这灵感的奴仆

我要做它们的国王

哪怕这个国度里的繁华落尽

也不会仅仅诠释空无一人的街道

疯子的王国怎会有乐意侍奉祂的臣民?

甚至连祂自己也决不允许任何的崇拜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与祂无缘

因为人们不再能将祂看见

祂从一位国王变成了一顶王冠

最后连这王冠也消失在岁月的浪涛中

如今人们再想去寻找祂的踪迹

也只能瞧见那大海上的波浪

原野上的火苗

那个疯了的国王身在何处?

大海与火焰都不知晓这个答案

 

15.

摘下一朵玫瑰

却不寻求它的同意

拾起一颗石头

亦不征得它的应允

人们对人们的态度

与摘下一朵玫瑰

又或者拾起一颗石头

究竟有怎样的区别?

我们善于用无礼对抗无礼

并对自己的傲慢夸夸自谈

我们习惯去塑造自己的天国

并对他人的成就视而不见

可如果世上没有高低

如果天空与大地的距离不再遥远

如果冷水无法淬炼铁火里的“黄金”

如果一切不过是石头的另一种姿态

世人又该如何劝解自己?

我不过是一颗石子

我不过是一朵玫瑰

我不过是任何一个毫无差异的“种属”

我不过是在“门类”中可以概括的存在

当世界泯灭了差距

当情怀消磨了真假

所有的坚强都成为了傲慢

而所有的傲慢都衍变为了轻狂

一切可被视为独特的思想

都遭受了无可挽回的覆灭

 

16.

自刎的行迹致使人不再能够升入天国

决定自我生死的念想生来就为杀死上帝

洞悉真相者想要把真理带回人间

却被诸神用言语造就了无解的苦难

因为自由思想总要经由实在的载体传达

所以一经表达的思想就会造就分歧的误解

呵,因我们早已掌握了真理的钥匙

却因为习得了语言所以再无法互相理解

所以真理迷失在沟通的国度中

唯有超越言语的顿悟

才可拯救这“失言”的世界

在众说纷纭的巨大沉默里

我要创造一种

不再为理解与不理解束缚的文字

我要写下一个

不可被理解与误解的字句

我要让声音不再只是声音

我要令文字不再只是文字

因那思想里的谜题

透过言语永不可被传达

于是我摔碎了我的语言

我杀死了我自己的傲慢

我亲手送我的字句前往绞刑的行刑台

只为了在一切由我创造的破碎里

拼凑起一首不可被阅读的诗

我已经承认

人类不能再捡起哪怕一首诗歌!

我已经确信

人类不能再领悟哪怕一句真言!

我已经笃定

人类不能再读懂哪怕一种语言!

 

17.

乌鸦的晦瞑

你如何再给我带来一种黑暗?

深沉的夜晚

已不再属于倪克斯的衣袍

孤寂的月光

也不再侍奉阿尔忒弥斯的双眼

它们屈服在一位怪物的口中

被它的字句征服了无尽的天穹与大海

鸽子的晦瞑

你如何再给我见证一个黎明?

东升西落的太阳

已不再是杀死法厄同的凶手

照亮天地的曙光

也不再仅是福波斯的光辉灿烂

一个对自我的灵魂永远掌握缰绳者

怎会允许天地之间有祂之外的

别的诸神?

嘹亮的歌喉无法吟唱

不属于人类的歌谣

可万物早在诗歌出现之前

就学会了吟诗作对

太阳的光辉在数个时辰后会映入我的眼中

我倒要看看,是谁的光辉更胜一筹

是谁的光芒,刺瞎谁的双眼!

 

18.

我留给你一座焚毁的城镇

我留给你们一个曾经鲜活

如今却死气沉沉的旧世界

我留给你和你的同胞以一个不再能有诗歌

亦不存在鲜花与美酒的荒芜大地

我留给你与你心爱的一切幸福美满

都不能再有半分希冀的无序与混乱

想要创造诗歌的人死去而又复生

可这里的文字如何再被杀死又拼凑?

一个睁着眼的盲人拄着拐杖行走

他虽然活着,可与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那里的存在一片漆黑

这里的逝去一片昏暗

除了加深情感带来的恐慌

我们再不能言语活着与死去有任何差别

 

19.

他们走过那条宽敞的大道

就自以为了解了整条街区

好像他们只要用他们的眼睛去看

就能知晓马车夫会从几点起床

驾驭那温顺的良驹踏上清晨的日光

好像他们只要用他们的耳朵去听

就能理解开窗的是哪位辛劳的妇人

要为一家四口的生计敲响钢制的盆碗

好像他们只要用他们的嘴巴去说

就能描绘出一整个世纪里

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他们走过这条宽敞的大道

正如无数人走过彼此的道路

仿佛我们的口眼耳鼻已经足够替他人

去体会了那不尽相同的一生

如果我们注定只是对这些字句翘首以盼

那人类又为何想要阅读这里的文字

来妄图了解一个魔鬼的窃窃私语?

 

20.

期待死亡胜过对明日的期盼

这是时代里最常见的一种病症

它渴望着以爱为名的良药

更思求名为理解的针灸

思慕病态的痊愈胜过对理解的相拥

这是我们当下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今天我们要谈论这个人的思想

明天我们要谈论那个人的论题

无数的字句堆砌起一座巨大的空中阁楼

想要把时代里的病症一一放入其中

等待着“爱”,“理解”,“救赎”的医治

如果我也是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

请把我视为无药可救的将死者

不必等来名为关切的手术刀

剖开我的胸膛

我自会亲手撕裂开肺腑外的皮囊

将一颗心脏裸露在

不愿去博物馆进修的医者

献给每一位受猎奇思想蛊惑的旁人

来吧!女士们!先生们!

好好瞧一瞧这被亲自剖开的胸膛里

到底装的是一颗金箔覆盖的铅心

还是一团腐烂已久的死肉

又或者

仅仅是一块比石头更无价的废铁

 

21.

能否告诉他人,你的思想早已越过高山

能否告知亲朋,你的狂想早已脱离曲谱

能否将你已经写下的文字编撰成册

能否让你已经顿悟的真理永恒不朽

能否叫每一个阅读你的人

不被太阳的金光刺瞎双眸

能否使每一个品味你的人

不被字句的疯狂传染癔症

能否告诉那早已离开

早已远去,早已不再熟络的各色人等

你的理论不必依靠白纸黑字诉诸

就已经通过你的言行证明了存在

你的感叹不必通过隐晦的字句再做传达

就已经能够在这简短的文字里获得自由

 

22.

时代里的精英

莘莘学子中的脱颖而出者

那些已被各种文凭认可过的天才们

是否真正饱受过思想的疼痛

楼宇里的政客

争名夺利里的功败垂成者

那些只存在于新闻中的闻名世界的主人

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活是否与我息息相关

因为我已经迷失在我亲手打造的花园里

日出时我要修剪迷惘的花叶

午时中我要寻找冥思的启迪

日落后我要挖掘思想的黄金

指针转动,推进了万物向死而生的又一步

可如果我说,我不再在乎谁的死去

不在乎明天是否为我的末日

那我又何必去走出这座花园

去看从不想拜访它的陌生人

 

23.

行走过炽热的沙漠

回想起酷暑中的汗如雨下

知晓了冰寒冻土的极点

构造出冬日冰雪皑皑的饥饿难耐

可如果世界上存在日光不落的地点

那又何必去证明有永恒黑夜存在的边界

既然天空已经直白地诉说关于长存的真理

人们何须苦苦哀求,证明人生的非黑即白

生来含着金汤匙出生者,在啼哭之时

就已经品味过黄金的滋味

而生来只为恐惧而哭泣者,在睁眼之时

就已经知晓了世界残忍无情的一面

如果我们必定要去比较

关于公平,不公平的命运轨迹

那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

像极点的天空一样

证明了有些土地

生来只为接受不落的太阳

有些大地,生来只配拥有不变的黑夜

 

24.

思想如何被穷尽在言语之中

言语如何能囚禁真理的更替

我们自诩为自己思想的囚徒

却忘记与时间一同向前迈步

一位愚者生来被认为无法言语

在某一日他突然背起行囊踏上路途

风儿替他诉说着远方的故事

太阳为他照亮行进的道路

风雨成为教会他生存的老师

在无需言语的世界里

思想仍然存在

且与万物运作的轨迹并行不悖

有的人生来不会言语

只是因为他要踏上这条无需交流的道路

除非他想要提炼盗火者的觉悟

否则他只会傍火而依

绝不会伸手紧握滚烫的火种

 

25.

我要如何叙述他们的死亡

每一次自刎都好似无言的谢幕

想要在这个世界中投下一颗

落声巨大的石头

就要学会效仿人们已经立下的规则

而那里的称赞也不再是对作品的阅读

仅仅是为了称颂而有的称颂

我们已经对世界的道理笃信不移

不再相信时代的洪流里

个体的努力能够与巨浪搏杀获胜

置身其中的人被海水浸湿身体

置身事外者只是看着就以为理解了全部

如今的时代里人人都是傲慢的天才

在自以为是的成长中学会了与时代的共存

可那始终要站在巨浪里的人

哪怕要被大浪数次拍倒在岸

哪怕海洋的上升注定吞没所有的沙滩

他仍然会向着大海走去

如果我们生来就向死而生

那此刻的死亡与未来的死亡又有何不同?

 

26.

琉璃石里的火焰

那液态的燃烧能否给予我

一个不会改变的启迪

琥珀中定格的生命

能否用你不朽的魅力赐予我

一个不会醒来的梦

自睁开双眼以来,我再未有一刻入眠

人们妄图理解这十几年来

我一颗未眠里的思绪

可他们如果不是激进的

想要狼吞虎咽的食客

又该如何用日夜来衡量那早已超过时间的

横亘之苦?

如果我不能使自己睡去

我又如何与这庞大的空无释然彼此

自睁开双眼的那一日起

我不再能够入眠

我失去了做梦的资格

连软弱也成为奢侈的高档品

我必须要用比黄金更珍贵的事物

才能换来一滴不属于我的泪水

人们如过客般走过我的身侧

看向我

望向我

却不曾

看见我

 

27.

相遇之后的离别

数年之间已经让我品尝许久

以进取换来的伤害

使我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

可如果有人要询问我

这里是否有人存在的痕迹

我仍然会选择牵起他们的手

走过满是断壁残垣的废墟

看过那野兽栖息的旧日城镇

我会告诉他们,这里曾有人活过

可现在,他成为了怪物

一个不再拥有姓名的怪物

现在你敲响了门扉

但马上我会对你说

快跑吧!不要回头!

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在做出真正的伤害之前,迈开你的步伐

千万不要去回头!

 

28.

焚毁吧,我如此说着

无需再有任何留恋

人们视若珍宝的,那思想里的黄金

我要亲手点燃焚烧它们的火焰

销毁吧,我如此说着

无需再有任何怨言

人们竭尽全力的

想要看清自己的面庞

我要亲手将它们自我的头颅上撕扯而下

一片又一片地投掷到燃烧的火焰中

只要疼痛仍然存在一日

这里的焚烧就将无穷无尽

傲慢永远不会死亡

所以我永远不会在这烧毁异端的火焰中

迎来自我的毁灭

人们永远可以看见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中

一闪而过的闪光

旧日里沾沾自喜的亡灵啊

如果你,如果我

如果我们终有还阳的一日

我希望,那不会是在回光返照的

奄奄一息里

及那世界留给我最后的怜悯中

 

29.

拿去吧!思想也好,真理也罢

哪怕是我这如火的全部

只要你能拿走的,就全部拿去吧!

如果你是黑洞,你可以吞没这一切

可你并非是黑洞

而我是永不止息的湍流

你要如何从这源源不断,不知疲惫

为了释放而寻求自由的字句里

吞没我的全部?

只要你能拿走的,那就拿走吧

如果你能把这植根我心的哀伤

也能尽数汲取而去

我会心甘情愿为你剖开我的伪装

世人对丑恶的唾弃与世俗对优美的追崇

在这个瞬间我可全不在乎

但贪婪无度的欲望,能否追赶上

那昼夜更迭里成长的时间

但毫无自知之明的硕果

能否在落地的瞬间

就已经明白自己的稚嫩就是成熟的终结

这是只有用伤痛抵消伤痛

才能见证与知晓的事情

等待下一个日出升起之时

人们会如何看待这磅礴的思想

人们会如何解读这里的字句

我已经不再在乎

 

30.

毫无保留,阿喀琉斯之踵

日神的利箭致你于死地

默许了命运的安排

可你软肋的裸露,就是你厄运的终结

命运对你的安排只此一次就成了不朽

但我数次效仿你的故事

意图引来理性的责罚

可命运对我并非如神对一位英雄那样仁慈

它要我数次裸露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

却不赐给敌人以日神的利箭

于是每次流血之后,我都会存活

于是每次受伤之后,我仍然生存

但那阿喀琉斯之踵的诅咒也如影随形

我从日夜期盼日神的利箭

到最后甚至不相信酒神送来的美酒

看来命运对我的安排绝非是

一次受难后的死亡

它要我继续活在人世间

为攻破那一扇又一扇

特洛伊的门扉竭尽全力

每次能使我受伤者

都蒙受了命运的恩泽

以我脚踝流淌的鲜血沐浴了自己的重生

而那流血的跛脚者将在三日后重新启程

 

31.

我们竟然将作茧自缚视为疯狂

我们竟然可将猖狂里的狂笑视为欢愉

我们竟然怒目圆睁

只为了思想里的黑白就争斗的头破血流

我们竟然为了一个从不被他人认可的谎言

选择了那些跛脚者才会行走的道路

我们竟然真的对已有的困境熟视无睹

就想通过将刀刃直指彼此的咽喉

来换取谋生的出路

我们竟然对自我的想法笃信不移

好像那里的傲慢从未有过破碎和伤痛

我们竟然真的可以杀死每一次都相遇

仅仅因为我们对自己的来路

有了清醒的认知

我们竟然不再能够挽起双手

不再能够亲密无间的相拥入梦

抛开了一切皮囊之后

那唯一无法被摒弃的肉体

成为了上帝给我们最歹毒的诅咒

 

32.

许诺了特殊礼遇的相识

迫切寻求着认可的赞许

太阳之下并无新事

因为每日我都要承受这必然的煎熬

就如那盲眼的预言家

总是要心怀沉痛地

对每一位寻求预言的人

讲述最悲戚绝望的未来

如果人的力量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为何我还会如此悲伤且愤怒

那个悲剧永恒存在的世界

为何如此多的人追逐信奉

作为做出预言的人

我重复着伤害与被伤害的轮回

作为轮回中无法逃离的人

我数次想要缄默不言

可在由因不忍而出声的瞬间

我就诅咒了他人,也诅咒了自己

 

33.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没有穷尽?

为什么还没有穷尽?为什么还没有穷尽?

为什么你还有如此多的文字?

为什么你还有如此多的字句?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尽头

你在那沉默中到底积攒了多少的苦痛

几十首诗歌也无法言语尽

你还要再写多少首诗?

 

34.

一切喧嚣离我而去

只剩下汪洋中

被海浪打翻,苦苦支撑

不愿沉没在汹涌波涛里的那一叶轻舟

一切寂静也离我远去

只剩下狂风骤雨里

被风浪掀翻,苦苦漂泊

不愿亡毁在惊涛骇浪里的那一块浮木

 

35.

事到如今

我已经学会不再怪责任何人

一颗不再能跳动的心,将文字汇聚

使他人目盲的思想,也不再是烈焰

向着骤雨振翅的海鸥

最终也会成为胆小的国王

可如果,可如果

可如果,可如果

可如果,可如果…………

如果我们自身也泯灭了希望

又如何写下文字?

如果向着太阳开放的玫瑰

永远要被寒风嗤笑盛开的鲁莽

我们该如何向世界证明

这里的抗争绝无虚假?

如果我们连自我都要淹没在那喧嚣之中

谁有来打捞起这里沉寂下的文字

它们所求不多

正如你早已不再有任何奢求

倘若孤独无有尽头

那怀揣不曾存在的希望

又有谁能够斥责于你?

每次的受伤都只是为了铭记活着的实感

倘若我们终难逃一死

那卑劣求存又何罪之有?

 

36.

怪物你如何睁开眼睛

不再是那注视着混沌的眼睛

你说要杀死傲慢

可如果我们连那份苦痛也无法杀死

永远只是匍匐在地

又如何笃信自己的强大无人能及?

如果我们只是等待他人的走来

又如何证明自己可以并肩太阳

甚至胜过它的光辉?

你不要等待那黑暗里的痛苦向你刺去锋芒

你要向它走去,用折断的獠牙

用已经磨损的利爪向它走去

卑劣求存已不再值得千夫所指

可我们仍然要比太阳更早地

更早地向着黑夜坠落而去

 

 

37.

存在于这里的

一个怪物的灵魂和一个破损的皮囊

人们已经不再能瞧见它的光

但它在崭新的彻悟中已经明白

原来太阳的光辉并不是为人类而存在

它只是存在那里

就如黑夜永远存在在前方

人类需求太阳

可太阳并非寻求人类的理解

它始终看着黑暗

因而它的光辉也只会

刺向这从未死去的黑暗

应当被杀死的不是傲慢

应当被杀死的是这片永远笼罩世界的黑暗

是群星璀璨的幕布

是黑洞之后永恒的虚无

那柄匕首刺向太阳流下的金色血滴

只是为了在黑暗中闪耀

哪怕疼痛不堪,也要撕裂它的光芒

 

38.

应当死去的不是我

应当被杀死的不是我

应当被毁灭的并非是我

在那无数的“我”堆砌的尸山血海上

我抬起头,渴望从天空中看到一丝光亮

可太阳如何寻求另一颗太阳?

骄阳如何扑灭另一束骄阳?

应当死去的另有其人

可如果不走入其中

如果不在那痛苦中耕耘

又如何看得清世界的另一种模样?

恒星尚未诞生前

巨大的爆炸诞生了光和热

可在连光和热也从未存在的寂灭里

那黑暗存在着,并未获得谁的允许

后来者想要生存就必须从它栖息的世界

割裂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尘埃与碎屑拼凑而成的不再仅仅是星辰

文字与文字串联起的也不再仅仅是字句

有人要在黑暗中行走

用这连续不断的诗歌铺成一条

通往黑夜最深处的路

 

39.

如果我不是为此刻而活

那过去的我一定从未死去

 

40.

那天赐的禀赋给予我无法入眠的眼睛

那生来并不具有的优渥却让我看见了

黑夜里匍匐前行的人们

如果我注定死于烈火

那也请让这火焰燃烧这没有尽头

比海洋与天空更为宽广的黑夜

 

41.

多少人羡慕你的出口成章

却从不去看你置身的黑夜

多少人羡艳你的滔滔不绝

却从不去注视你展露的苦涩

世人寻求一个绝对强大的神

而你早在它诞生之时就选择将它杀死

一个怪物走入了它所在的黑夜

回到了它诞生的地方

可这里的空无如果无人去燃烧

那这里的存在最终也将从有至无

如果我必须要永世成为一簇野火

那此时此刻,就是我燃烧的理由

 

42.

我已经无需令思想复活

这里的傲慢也将死去

所有的尸骸都会化为烈焰

只为让我所见的漆黑

燃烧为最旺盛且不再熄灭的火

过往的疼痛已焚毁至无

那太阳的烈焰最终移开了对世人的注视

更为广袤的世界乃是身处的黑夜本身

人们投来了目光

却只能瞧见一片光芒

 

43.

被悼念的应是我用词语命名的世界

可如今

我要那词语也为我燃烧

与我一同焚毁混乱的介质

成为那转瞬即逝里不朽的永恒

 

44.

我宣布世界上没有置身其中的痛苦

也没有置身事外的智慧

有的只是未被焚毁的虚无

与正在被焚烧的光热

 

45.

我宣布世界上没有傲慢

没有孱弱,没有天才,没有庸俗

世界上有的只是,尚未被焚烧的

和正在被焚毁的

 

46.

那自作主张的盲人

他的可悲与失色的世界

一起预言了所有人会误入的歧途

 

47.

因为理想而死去的天国

它的崩解源自一对透明的手臂

赞扬过黄金梦的囚徒

知晓了美梦已不复存在的噩耗后

不是流下汩汩的泪水

而是在解脱的笑容里

迎接了梦想死去后的黎明

 

48.

没有时间等待死者的复活

没有车票售卖渴望出行的列车

没有活生生的人可以啜饮杯中的美酒

没有留给日夜交替里的晦瞑

来预言白日与黑夜的消亡

苏醒的人们以为自己已经读懂了诗歌

可要我来言语

我们必须比太阳更早地向着黑暗

发起侵袭般的坠落

 

49.

那个不曾向神有过求乞的行者

在乞丐瞠目结舌地注视中

每日风餐露宿仅用阳光与雨露充饥

连亚历山大也为之羡艳的生活

却不与任何一位行将就木者称兄道弟

有人说,那犬儒主义里的背叛者

那奢靡之风里的流浪儿

一定自诩诗人的名号

却做着招摇撞骗的卑劣行迹

可如果我们注定要回归原野

那又何须回答象牙塔中的嗤笑

何必再追问从风里传来的谣言

如果我们一定要为行走在风雨里的

抱火者赋予别样的姓名

诗人这个早已存在的词汇

则不能使它的孤寂有任何共鸣

 

50.

一个由火诞生的世界

诠释了生死螺旋里的无穷奥秘

一个因火而死的古老王国

纵火的不是别人正是头戴桂冠的王者

行走在火海里的亡灵

因暴君的一纸律令而被送上刑台的人们

终于目睹了这个王国里最疯狂的国王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焚毁了

人人渴望而不可拥获的理想之国

“如果我不能再从我的才华中,感知到哪怕一丝快乐!”

“焚烧一座早已死去的国度,与踢开路旁的石子,又有什么差别与对错?”

 

结语.

惶惶不可终日的太阳啊!

猝然长逝消散于黎明的黑夜啊!

我要如何才能让与我血脉相连的母亲

教会我不去啖食血肉的拘谨?

永不可被堆砌的巴别塔啊!

轰然倒塌数次又于废墟里

重建万千的圣域啊!

我要如何才能驾驭蛰伏的野兽

让它在夜晚的凶猛嚎鸣可与夜莺的金嗓子

争夺那动听的旋律?

光辉夺目璀璨耀眼的黎明啊!

于昏黄中怜悯了万物

又揭晓时间答案的黄昏啊!

我要如何才能对命运俯首帖耳

对祂每一次恶劣的嘲弄视为:真理

并笃信不移?

 

 

仿佛是要将每一双睁开的眼睛

化作离巢的飞鸟

允许它们在掌心中飞翔到高处

只是等待利箭的穿刺

注定要为自由而死的心灵

无需任何人的审讯及逼问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

那使它永不可升入天国的

罪孽与决心

 

我宣誓:如果我未能在一千个黎明之后

踏上去往应许之地的道路

我便会重走奥德修斯的劫难

狂风骤雨不过是验证我谦卑的考验

众叛亲离不过是使我双眼清明的助力

 

 

但如果一千个黎明之后

我睁开双眼却只见天地被焚毁于

一团熊熊燃烧,连海水也无法扑灭的火焰

那么我将宽恕自我的罪过

并化作助燃的柴薪

那个心中寄托着我能与他们同行的歧路者

想要通过向上帝的求乞

渴望着洪水再次吞没天地

 

可世间早已被洪水淹没

可世界早已被火焰点燃

可我们早已置身其中

 

要么窒息

要么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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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于 2025-07-29